【荧光无差】品菜大会
年三十（其实是廿九），来点沙雕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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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好，我叫洪河，性别男，职业棋手，年龄二十七，已婚。面前这位是我哥们儿——时光，除了还是个单身狗外，其他属性和我一样。而他身旁这位，我没见过，目测不到三十，却有一米九，胸以下全是腿儿，长着一张神仙脸，回头率那是百分百，还长发及腰能拍飘柔广告，最神奇的是这些元素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，居然一点不违和。苍天啊，大地啊，人比人真能气死人。
那美男拿出拖鞋请我进门，叫我不必拘束随便坐，我左思右想觉得奇怪，这不是我当年和时长老合租的房子么，他咋会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？我坐回那沙滩椅上，他俩并肩在我对面坐下，抬头挺胸收腹，双腿并拢手放膝头，像是在拍结婚照。我越看越奇怪，总觉得这俩人不对劲，于是清清嗓子问道：
“时光，这位……不介绍介绍？”
“哦对，差点忘了，你没真正见过他，”时光看那美男一眼，笑得像个害羞的小媳妇，“这是我对象——褚嬴。”
“啥？”
对象？啥对象？欠债对象还是结婚对象？
褚嬴？哪个褚嬴？围达网二百七十三局全胜那个褚——
“褚嬴？！”我一蹦三尺高，指指时长老又指指那美男，“啥情况，褚嬴不是咱爷爷吗？！”
“那是骗你的，你怎么还信呢？”时光白我一眼，“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褚嬴——棋神褚嬴！”
“洪河，好久不见。”那美男……呃，褚嬴，他向我微微欠身，笑着打了声招呼。
“好久不见？”我一头雾水，“爷——啊不，大神，我们以前见过吗？”
“嗐，这事儿说来话长，”时光插嘴道，“我就简单给你讲讲吧。”
他拿起那把折扇开始说书，从他九岁讲起，什么一声不吭地来一声不吭地走，然后一声不吭地出现又一声不吭地消失；为他下棋、为他跳湖，为他在兰因寺跪了一天一夜，又为他放弃围棋颓废半年。
“可我没想到的是，十年后，也就是前几天，褚嬴又回来了，而且这次是实心儿的，不走了，对吧褚嬴？”
时长老看向一旁，大神抿嘴而笑，像个害羞的小媳妇，点点头说：
“嗯，不走了！”
“所以你听懂了吗？”时光回头看我，“大概就是这样，褚嬴十多年前就认识你啦。”
“应该……也许……可能……听懂了吧？”
就当是听懂了吧，反正我认识时长老十多年，他身上发生的怪事儿还少吗？不过这倒也能解释他为啥老爱自言自语，又为啥突然不下棋，要死要活跟失恋似的……靠，合着这货是弯的，瞒了我这么多年！还骗我说褚嬴是爷爷，害我对着他爷爷的字迹拜了那么久，还好我定上段了！
可要这么说的话，我没拜大神也定上了，说明我也是很有天赋的嘛？不过也有可能是沾了大神的光，毕竟他一直跟着时光，时光又跟我睡一寝室，四舍五入不就是我和大神也睡一屋？哎呦，寝室那小床睡他俩，够挤的吧？还好我洪少侠够义气，当年租房时把大床让给了时长老，否则大神还得跟他睡上下铺。先不说时长老乐不乐意，我都不乐意，大神那腿长一米八的，能睡上下铺吗？能吗？那肯定是不能啊！
想到这里，我偷偷瞄向大神，大神对我眨眨眼，嘴角还有酒窝——灿灿，他真可爱！
当然了，没有灿灿可爱。
大神天下第一，灿灿是天！
“那啥……时长老，你今天找我来，还有啥事儿不？”我问道，“总不能就是跟我炫耀炫耀……呃，棋神男友吧？”
“嗐，是这样的，”时光说，“这不是快过年了嘛？往年我妈总要催我找对象，现在我找着了，就是性别不是她要的，估计她会气晕过去……可我时光这辈子非褚嬴不可，所以我就想了一招，今年这年夜饭由我俩来做，先征服她的胃，再征服她的心。”
时长老伸出右手，五指收拢，像是在说“我全都要”。
“哦，我懂了，所以你要我先帮你尝尝手艺，再指点指点对不？”我问。
“没错，知我者，洪少侠也！”时光说着打个响指，“菜已经烧好了，褚嬴，上菜！”
“得令！”
茶几上，六菜一汤一字排开，大有《武林外传》里“同福客栈品菜大会”的气势，我生怕上面盖着的盘子一揭，出来一道麻辣鱼鳞或是冰糖肥肠。
“这些……都是你和大神做的？”我问。
“当然！”时光点着头，朝大神骄傲地扬起下巴，“不过主要是我，褚嬴帮我打下手，我俩情侣搭配，干活不累！”
听听，这都说的啥，我一已婚男子怎么也吃了一嘴狗粮？
可狗粮不能当饭吃，大神我不知道，时长老的厨艺我可是再清楚不过，那是基本上约等于啥都不会。当年我和他搬过来的时候，他说要做饭，差点没把厨房炸了，要不是我洪少侠每天变着法给他煮泡面，再向他妈妈取取经，炒几个菜，他早就饿死了！后来我家里了出点事儿，有段时间没法下棋，他一个人住这儿，基本一日三餐都靠棋队食堂或者外卖，厨房除了烧水泡面外就是个摆设。有次我回来，发现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，看着跟好几年没人住似的。再后来，我家里那事儿解决了，我又回来下棋，也和灿灿修成正果，苦练厨艺当个居家好男人，再时不时接济一下我这兄弟，免得他地沟油吃多坏了身子。可现在倒好，这家伙竟然把厨房擦得干干净净，锅碗瓢盆、油盐酱醋全都备齐。哎呀，爱情真奇妙，时长老远庖厨十多年，竟为了大神洗手作羹汤，啧啧，孩子长大喽！
“那咱就一道道尝过去吧，”我拿起筷子，“第一道是啥？”
“哦，经典菜，”时长老拿开盘子，一个字一个字说道，“锅包肉！”
“呀，这菜可不好做啊，油炸的火候、沟汁的时间……你咋一来就选这么复杂的啊？”
“因为我想尝尝，”大神说，“我与小光相遇后，认识的第一道菜就是锅包肉。”
“这又是啥典故？”我问。
“是这样，”时光解释道，“褚嬴他不是一千年多年前的人么，刚来那会儿啥都不知道，所以我就拿了小孩儿认字的卡片，教他什么是小汽车、什么是电冰箱。正教着呢，我妈突然来了，叫我去买番茄酱。我就跟褚嬴说，这电冰箱呢，可以制冷，吃剩下的锅包肉可以存里面，吃了又吃，吃了又吃。锅包肉呢，就是今晚要吃的菜，等抹上番茄酱就知道了，对不？”他看向褚嬴，笑得像个九岁小孩。
“哦，合着这是道有故事的菜，”我说，“那我尝尝哈。”
我挑开葱姜，夹起一块，张嘴一咬，差点没崩掉半颗牙。
“咋样？”时光满心期待地望着我。
“有点儿老……”
我敷衍地笑笑，费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吐出来。这哪是锅包肉？整个一醋溜面糊！
“味道呢？”时光又问。
“有点酸……”我努力咽下，“时光，你要不自个儿尝尝。”
他俩一人一筷子，那表情别提多精彩，大神还好，只是微微皱眉，没说什么，时长老却呸呸几口全吐了，咕咚咕咚灌下半杯水。
“怎么又硬又酸！”
“嗐，没事儿，第一次嘛，做不好正常，”我连忙安慰，“下一道——下一道是啥？”
“清蒸多宝鱼，”时光闷闷不乐地说道，却不忘再倒一杯水递给大神，“菜场老板说这鱼是国外来的，刺儿少，放点料一蒸就好。我想着褚嬴没吃过，而且适合爷爷，所以就买了。”
“可以啊时长老，这可是个好东西，营养价值高，做法还简单！”
我边说边揭去盘子，这回看着倒是有模有样，汤汁晶莹，葱丝姜丝一样不少，只是为啥一入口，鱼肉硬得像柴？
“时长老，你这是蒸了多久？”
“二十分多钟吧……”时光嘀咕道。
“靠，你干吗蒸这么久！”
“我怕不熟啊！”他嚷着，“不熟的话，里面有寄生虫，褚嬴吃坏肚子怎么办！”
我顿时哑口无言，合着吃鱼也能吃一嘴狗粮。
“嗐，就你这鱼，七八分钟足够啦！”我说，“最后出锅前你再淋勺热油，又鲜又嫩，大神肯定爱吃！”
大神咬着筷子望向我，我似乎看到他喉结一动，咽下一口口水。
“行吧，下次时间少点，我记着了，”时光说，“你再看下第三道吧，是褚嬴点的，说是他那个时代的宫廷美味。”
“哟，南北朝时候的？这我可得好好尝尝了，”我来了兴致，“大神，给咱介绍介绍是啥宝贝呗？”
“这道菜叫做‘跳丸炙’，《食经》中有记载，”大神边挪开盘子边说，“把猪肉、羊肉切成细丝，加入生姜、桔皮、藏瓜、葱白，捣成弹丸大小，炙烤后再下入羊肉汤中熬煮即可。”
“哦，说白了就是肉汤煮肉丸，原汤化原食。”我恍然大悟。
这玩意儿要是做得好，那能堪比扬州狮子头，可事实是一千五百年前的“国宴”实在不合我这现代草民胃，光听那加的辅料，就能让我捏一把汗。
“那个，大神啊，”我嚼着肉丸，斟酌用词，“这肉……是好肉，就是这调料……您看要不换换？”
“怎么换？”大神皱着眉问道。
“这……我回去帮您想想，主要就是那桔皮，还有什么藏瓜，这俩东西啊，我怕时光妈妈和爷爷吃不惯。”
“那确实得换，洪河，拜托你了。”
“大神您放心，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，”我拍拍胸脯，看向时光，“下一道是啥？”
“没啥，就是网购的盐水鸭，切好后热一热就端上来了，”时光低着头，看起来无精打采，“褚嬴不是南梁建康人士么？所以我就想让他尝尝现在的南京特产呗。”
“呀，时光老有心了啊，”我笑着说道，“那还有两道呢？”
“两个素菜，”时光一一取走盖子，“炒西蓝花、炒土豆丝，都是褚嬴那时候没有的东西。”
“可以啊你，还会荤素搭配呢！”我夹上一块西蓝花，咬一口后愣在那里，“这咋是生的啊？”
“我不知道啊，怎么炒都炒不熟，再炒下去就要焦了。”时光说着又低下头去。
“嗐，估计是你没焯水，这玩意儿你得先焯熟了再炒，知道不？”
“哦……那那个土豆丝，要怎么才能变脆啊？我炒的这盘软趴趴的，看着就没食欲……”
“这你得多洗几遍，再多放油，”我放下筷子，看向最后那碗汤，“哎，这煲的啥汤呢？”
“就普通鸡汤，”时光说，“我用电饭锅做的，把料放进去，加水，最后按煲汤模式。”
“聪明啊时长老，懒人做法，解放双手！”
我盛一碗汤尝了一口，不得不说电饭锅就是比人靠谱，只是这小子大概出锅前忘了放盐，我感觉自己喝了一碗白开水。
“时长老，就这些菜了吗？”我放下碗问。
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你不觉得少了什么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饺子啊！”我说，“或者汤圆、年糕……你家是吃哪个来着？”
“饺子，”时光看了一眼厨房，“我包了点，你要尝尝吗？”
“当然！”
“那行，我给你下去……”
时光说罢，起身朝厨房走去，大神也想站起来，我却请大神坐下，表示自己过去就行。我走进厨房，时光正接完水，将锅架到灶台上，他听到我关门声音，回头瞥了一眼，又很快扭过头去，嘴抿成一条线。
“要帮忙不？”我问。
时光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垂着脑袋，好像一只丧气小狗。
“洪河，你老实说，那些菜是不是都特难吃？”
“那倒不至于，”我摆摆手，“你第一次做饭，能做成这样很不错了。你看我当年，只会煮泡面不是？”
“可我想的是能用一桌子菜告诉我妈，我和褚嬴能照顾好自己，我们能过好日子，”时光说着，头更低了一些，“我知道，她是怕我老了没人陪，才催我找对象的，可我想象不了我和褚嬴以外的人在一起的样子。以前我不说什么，打着哈哈糊弄过去，因为我以为他永远离开我了，我甚至已经做好孤零零老去的准备……”
时光吸了下鼻子，红着眼睛看向我。
“这十年我嘻嘻哈哈的，表面上像是放下了，但我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活在过去。我懒得学烧饭，懒得学这学那，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傻小子，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，这是因为从他消失的那个端午节起，我的时间就停止了……可是现在他突然回来了，老天爷把他还给我了，我身体里的沙漏又开始流动。但重新面对他的时候，我又无地自容，因为这十年来我除了棋力外一点长进都没……”
他低下头，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“但是我该成长了，既然褚嬴回来了，那么我的时间也该流动起来。褚嬴是古代人，而且以前肯定是好生好养的，得花点时间才能适应现代生活，所以我就得撑起这个家。我已经想好了，不管我妈怎么反对，这一次我都不会和他分开——没有任何人能再让我们分开。而我也要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向她证明这一点，就从学做饭开始，我一定要照顾好我们俩！”
说罢他朝我看来，那双圆眼睛里落下一滴倔强的泪水。
“时长老啊，”我轻叹口气，勾住他的肩膀，“其实吧，阿姨也跟我说过你找对象这事儿。她说她其实没什么要求，不需要多漂亮、多贤惠，只要你喜欢她、她喜欢你，你们在一起能快快乐乐地经营好一个家就行。现在嘛……对象是有了，就是性别可能不是她要的，不过没关系，因为你现在很快乐啊！”我拍拍他肩膀，“你以为我们之前看不出来你是在强颜欢笑啊？大家只是不说而已，都在等你什么时候开口，告诉我们真正理由呢。可我今天一看，哟，这笑得像朵花儿似的，十年前那个时长老又回来了，我别提多高兴了！阿姨要是见到你现在这样，肯定也会高兴坏的，哪还管大神是男是女，是人是鬼啊？只要能让她宝贝儿子开心的对象，就是好对象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了，我骗你干吗？”我反问道，“不过你这菜吧……确实不咋地，虽然心意值得嘉奖。”
“说到底还是很难吃喽？”
“是，但也不是救不了。这不是还没到年三十么？这几天我干脆豁出去了，舍命陪君子，给你俩魔鬼训练怎么样？”
时光看着我，眼睛一红。
“洪河……”
“别哭！”我忙抬手制止，指着灶台说，“水滚了，快下饺子！”
时光抹把眼泪，点点头道：
“遵命，洪少侠！”
几天后，大年三十的夜晚，我将最后一盘菜端上餐桌，随手看了眼朋友圈。时长老发了一张年夜饭照片，配上他和大神的自拍，两个人笑得甜甜蜜蜜，看来是成功用美食征服了他妈妈的心。
“师哥，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呀？”
灿灿挺着大肚子走来，我忙收起手机扶她坐下。
“没啥，时光那小子发神经呢，咱不理他，吃饭吃饭。”
我招呼着，给老婆大人、岳父大人、父亲大人分别盛了一碗汤。
团圆夜，人团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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