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晔

一个荧光可逆不可拆的自嗨型选手

【嬴光】入戏太深(十一)

我流演员AU,不涉及娱乐圈,请勿代入任何真人。

本人非戏剧专业人士,重点在搞西皮,所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一笑而过。

我本以为两章能搞定逛街这天的,结果居然水了四章,而这章疯狂爆字数,又没办法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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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、

       记忆的海洋中浮起一艘帆船,载着十年前儿童节那晚的点点滴滴向褚嬴驶来。起初还只是海天一线间一个模糊的白点,在碧海蓝天中若隐若现,仿佛白昼时天空中暗淡的光点;然后越来越大,变得像气球一样,变得如天上的太阳一般;帆船渐渐靠近,他逐渐能够看清一根根桅杆和横杆,看清洁白的船帆、帆布上的每一道纹路;白色覆盖住眼前,纹路织成一张巨大的电影幕布,回忆投射在上面,如慢放的电影一般逐帧在脑海里播放:舞台上的星光、来自身后的呐喊、坐在自己腿上的孩子、沾着奶黄馅的花猫脸、大手与小手许下的约定,孩子在拉完勾后咧开嘴,浑圆的大眼笑得像一弯月牙……

       电影却在这一幕戛然而止,之后是大段大段的空白,开始几十几百倍地加速:小圆脸忽地长开了,小身板忽地长高了,十年岁月在弹指一挥间过往,孩子长成了一名阳光的少年,与面前的时光重合,像是有人用绘图软件将两幅画面叠在了一起,变成一张立体的图片,从左看是过去,从右看是现在。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就是小光——十年前的那个孩子?”褚嬴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时光微微点了点头,抬眼望向褚嬴,依旧是那双乌黑圆溜的眼睛,像小狗似的,和儿时可谓是一模一样。褚嬴这才惊觉时光其实没怎么变样,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就是将小时候的他等比例放大了而已,眼睛依旧圆,脸颊依旧饱满,胳膊腿儿依旧有些肉肉的,但整个人却可以用瘦小来形容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?”褚嬴又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不是怕您不记得了嘛……”时光腼腆地笑了,下意识地想挠头,却忽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小猪包。他将手往前伸了伸,将小猪包再次递到褚嬴面前,“这都十年前的事儿了,而且我们就见过那一次面,我以为您早忘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记得。”褚嬴说着接过小猪包,咬上一口,奶香味在口中溢开,带着一丝甜蜜,仿佛十年前的味道重现。时光也拿起一只,似乎有意避开小猪的五官,在小猪脸颊上咬了一口。这孩子也如十年前那般爱吃小猪包,甚至连吃的顺序都没有变,褚嬴看着无声地笑了,想起他们许下的那个约定,打趣道: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,你现在长大了,还想让我带你遨游太空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咳——”时光差点被这句话噎住,连忙吸了一大口奶茶,艰难地咽下,拍着胸脯回道,“老师,您干吗突然提这个呀!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不是约好,等你长大了,我就带你飞到天上去,要飞得比游乐场的摩天轮还高,还要先去月亮和火星看看,再飞回我的‘家乡’,学我那样做个大英雄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,那是童言无忌啊!”时光放下奶茶嚷道,“我其实没多久就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,根本没有什么外星来的英雄,您也只是在演戏,是为了安慰我才说那番话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说得没错,可褚嬴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伤感,像是看到自家孩子长大成人,小脑袋瓜里天马行空的幻想都变成了冷冰冰的现实,不得不感叹一句“孩子长大了,时间过得真快”。当年他说“等小光长大了才会回去”,如今听来,更像是一句提前的告别,并非等时光长大后英雄才会离开地球,而是等时光长大后,他就会认识到,一切不过是舞台上一段虚构的故事,待到那时,英雄自然会从他心中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过,您其实已经实现约定了,”时光又说,“上初中后,我彻底明白有一种职业叫做‘演员’,他们会演绎百态人生,从最底层的百姓到古代的帝王,从山精野怪到外星生物。世界上有那么多种角色,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,那演员的世界不就是一片宇宙吗?”

       褚嬴嘴巴微微张大,面上闪过一丝讶异神色。时光顿了顿,接着说道:

       “初中的时候,班上的女生都在迷日韩偶像,其他男生追球星或者打游戏,只有我的偶像是您——一直都是您。为了看您的话剧,我攒下压岁钱和零花钱,又听您的话,好好学习,在期中期末考个好成绩,从妈妈和爷爷那里拿奖励的零花钱,只为能买一张更靠前一点的票。

       “您饰演的那些角色:怀才不遇却温柔待人的历史博士、想要独自创业的富二代饭店老板、望着大陆满怀乡愁的国文老师……每一位都被您诠释得堪称完美,好像浑身上下都能散发出光芒。如果他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,那他们一定是天上最亮的那几颗,能组成一个星座——就叫‘褚嬴座’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褚嬴眼睛倏地瞪大,像是在嗔怪他乱讲话。时光调皮地“嘿嘿”笑了几声,继续说道:

       “您的那片宇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增加一颗星星,将星空点缀得更加绚丽。那些角色就像是我的好朋友一样,陪我度过初中三年。可是我始终只能看着他们,像一个天文学家,能用最高倍的天文望远镜看到一颗星星是如何诞生,又是如何消亡,仿佛近在眼前,可一伸手却什么也摸不到,因为它们实际在几百万、几千万甚至上百亿光年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“舞台和观众席之间的距离虽然没有那么遥远,可也像是隔了千山万水,台上和台上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。演员有时候会走下舞台,与观众即兴互动,但观众永远是观众,走不上舞台。所以有次我看完您的演出后,突然觉得很寂寞,突然很想成为那片宇宙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,想自己也能创造出几颗星星——可能没有您的耀眼,但如果能再次和您在同一个舞台上一起发光发亮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时候我已经上高中了,那天回到家后我就和妈妈说我想当演员。我妈当然吓了一大跳,但是在听完我的想法后,她还是支持我考艺校,送我去培训班。您还记得那张写着您名字的纸条吗?那可是您给我的签名呀!我一直留着,后面还让我妈帮我塑封起来,用锦囊袋装着,就放在我书包里。我艺考还有这次试镜的时候都带着它,结果都成功了,您说这是不是护身符呀!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不等褚嬴回应,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后颈,讪讪地笑道:

       “其实说来惭愧,我是因为喜欢您才去考戏剧学院、想当话剧演员的,还居然误打误撞地考上了,可能还没那些落榜的同学有信念感。不过我很快真正爱上了演戏,特别是去年系里排了一出话剧之后。虽然我只演了一个小配角,但是当我从上场口上去的时候,我忽然意识到,这个舞台只要一旦开始了,不管是导演还是观众就都没有资格喊停。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,我看不清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,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观众只不过是围着我转的星星而已,这一刻谁也不能来打扰我和我的角色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异彩——我就是这个宇宙的中心。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,褚嬴老师,谢谢您让我了解这个职业,谢谢您带我走进这个世界,也谢谢剧团给我这次机会,让我这么快就能实现和您同台演出的愿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车内空间狭小且黑暗,时光黑色的眼眸被衬得深邃,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宇宙。然而头顶晕黄的灯光点亮了四周,斑斑点点地映照在他眼里,好似眼中闪烁起了星光,而眸中最亮的那一点,如阳光般耀眼。他身旁之人面如玉,清俊、柔美,宛如一轮皎洁的明月。太阳义无反顾地照耀月球,为那覆满环形山的冰冷身躯送去光芒;时光虔诚地望着褚嬴,用他炽热的目光,向褚嬴诉说积攒了十年的仰慕之情。

       是月球的引力忽然变小了吗?褚嬴只感觉心中一汪海洋起了波涛,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,顿时湿润了眼眶。他从未想过自己当年那出戏、那番哄小孩的话语,会对这个孩子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,甚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,就像“老师”的出现让“小光”发现自己在围棋上的天赋一样,让那个本是不学无术的孩子当上了职业棋手,在同龄人还在备战高考、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时候,他就已经确立了自己的人生道路。

       时光在说完这番话后陷入了沉默,车内一时安静得仿佛真空的宇宙,听不到一丝声响。但光线能够在这片黑暗中传递,头上那点光源宛如一颗恒星,构筑起一个光辉的舞台,先将名为“褚嬴”的行星吸引过来;光线再几经波折,抵达名为“时光”的星球上,而这两颗行星终在数年的公转之后,运行到了同一条直线上,在这个舞台上相逢。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,”许久后,褚嬴才开口道,声音哽咽,“谢谢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老师,您谢我什么呀?”

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一直喜欢我、支持我,因为我而选择做一名演员,来到这个舞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收到过不少观众来信,听过不少对自己表达喜爱之情的话语,可唯一能这般打动他的,是时光。他甚至开始对自己演员身份的存在意义产生怀疑。他本以为做一名演员,最大的成就便是塑造深入人心的角色,就像“老师”认为一名棋手终生追求的就该是神之一手。“小光”拥有异于常人的围棋天赋,因此仅用一年时间便定上段,未来必成国手;时光在演戏时也展现出过人的灵气,所以他哪怕是半路出家,也能考上方圆戏剧学院,将来必定前程似锦。“老师”在消失前意识到,神明让他延续千年的岁月,是为了遇见“小光”,让“小光”能将围棋代代传承下去;褚嬴在这一刻意识到,或许他塑造那一个个角色,就是为了能将时光吸引过来,让这个舞台能够像星体诞生一样,爆发出更多精彩的瞬间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过,”褚嬴忽然话锋一转,收起泪水,扬起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,“虽然我们都不是航天员,上不了太空,也没办法飞得比摩天轮还高,但是可以一起去坐坐摩天轮,假装飞得很高,你看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还有,那张纸片我写得很随意,改天给你重新签个名吧?以后你想看我演的话剧的话,我也直接送你票吧?这样就不用你破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又是一愣,连忙摆手道:

       “嗐,不用不用!我得给您贡献票房啊,不然我要怎么支持您?总不能直接给您打钱吧?至于签名儿……我这张可是带拼音的,‘绝版孤品’,世上仅此一份的宝贝,我就认这张!而且我是不是您第一个给签名的人呀?这我可得好好珍藏,以后还要进坟墓里呢!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胡说什么呢!”褚嬴下意识地抬手,想像话剧中“老师”用折扇敲“小光”脑袋那样责备这个乱说话的小孩。可道具此时并不在手上,手在空中犹豫了几秒,最后他曲起食指,送时光一个一点也不脆的“毛栗子”:

       “小小年纪,说什么死亡的事呢?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知道是褚嬴被自己说害羞了,偷笑着偏过头去吃小猪包,另一只手摸上脑门,那里还残留着褚嬴手指的余温。褚嬴弹的脑瓜崩一点也不疼,轻得像用一片羽毛拂过皮肤,时光忽然觉得那里泛起一阵痒意,心里某个地方也突然有些痒痒的,像胳膊肘受伤那晚。他赶紧摇了摇头,像是要把这种怪异的感觉甩出脑袋一般,又一股脑地将剩下的小猪包塞进嘴里,嚼得牙齿咔咔直响,好像这样一来就能缓解痒意一样。最后他抹了把嘴角,回望褚嬴,咧开嘴冲对方笑道:

       “老师,我的意思是,我这辈子都是您的粉丝,您可别想甩掉我!”

   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褚嬴叠声应道,听起来像是家长答应孩子下周一定去游乐园,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。时光冲自己咧嘴笑的模样也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,甚至嘴角同样位置上还沾着一点奶黄馅。方才他擦嘴的动作自然被褚嬴捕捉到了,只可惜这孩子完全没擦到关键地方,依然是一张花猫脸。褚嬴笑得更厉害了,下意识地伸出手,像十年前那样,替时光抹掉嘴角的奶黄馅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易碎的珍宝,怕稍一用力便会捏疼这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手机铃声忽地响起,他转过身去接电话,没发现时光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颤,笑容顿时僵在脸上。褚嬴手指触碰过的地方仿佛产生了电流,瞬间从脸颊窜遍全身,带起一阵又酥又麻的陌生感觉。大脑好像因过电而停止思考了一刹那,呼吸系统不受控制地变得紊乱,时光突然有一种缺氧窒息的感觉,不由得加快呼吸,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探出水面,渴求生的希望一般。然而一丝奶黄馅的甜味还在鼻尖萦绕,被他大口地吸入,腻得让脑袋发起晕来,眼前变成一片模糊。耳鸣感亦随之而生,褚嬴接电话的声音和车外偶尔传来的声音似乎在渐渐远去,他觉得自己快要眼前一黑就此倒下。

       偏偏心脏却在此时开始怦怦地跳动,被鼓膜放大百倍,清晰地在耳旁回响。心脏愈发敬业地挤压出动脉血,如火山喷发一般,将滚烫的血液运送到四肢百骸,再同时涌上脸颊和耳尖,烧得红彤彤一片。体温因此向上攀升,汗液从每一个毛孔中沁出,不知是汗水流进眼睛还是头顶的灯光晃眼,眼前褚嬴的侧脸变得朦胧又柔美,好像整个人散发出光晕。时光凝视他的侧脸,那张脸似乎从未有此刻这般完美,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幅画,应当被记录下来,放到博物馆里受全世界景仰,可时光又忽然不愿与人分享这幅画面,只想独占这份美好,将其藏进自己的秘密小屋。视线下移,他流连在褚嬴的嘴唇上,两片唇瓣因发音而时不时合在一起,像两只翩飞的蝴蝶,轻轻触碰羽翼,又很快分开,仿佛上嘴唇与下嘴唇之间完成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。是高温终将体内的水分炙烤殆尽了吗?时光忽感剧烈的口干舌燥,好像一名三天未饮水之人,只渴望一滴甘露,而能赐予他的唯有褚嬴,唯有那两片薄唇。

       渐渐地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似乎快要听不见了。车内安静得仿佛宇宙尽头一处被遗忘的地方,一个遗世而独立的星系,孤独地悬浮在无穷尽的黑暗中。而褚嬴是这个角落里最耀眼的恒星,孤高、绝尘,唯有时光被他巨大的引力所吸引,成为一颗围绕他公转的行星。在他的光芒照耀下,行星上诞生了生命,先是蜉蝣一般的微生物,在海中飘飘荡荡数十亿年;然后生命从海洋走向陆地,历经光合作用而成长的植物落下一颗种子,在心田上孕育,几经浇灌后破土而出,结出一颗果实,鲜红得宛如伊甸园中被禁止食用的那颗。

       这颗果实,该叫什么名字?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?”

       褚嬴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宇宙中传来,时光猛地回神,所有被剥夺的感官在这一瞬间一齐回到身上。他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,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一般,又在死死盯着褚嬴,仿佛要将目光变作锋利的刀片,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、吸收到自己体内来。他连忙晃晃脑袋,回问道:

       “怎,怎么了,老师?”

       “方绪叫我回去了,”褚嬴收起手机回道,虽然疑惑怎么才接个电话的工夫,时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,但看他额头上挂着汗珠,脸蛋和耳朵也红扑扑的,只以为是热的,便调低空调,“我先送你回学校吧?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含糊地回了一句“好”,系上了安全带。轿车驶出地下车库,重回太阳底下,黑夜散尽,车内一片明亮。时光稍稍侧过头,借着日光偷偷望向褚嬴。他突然好希望回学校的路能够再长一些,最好永远也开不到,这样他就能望着褚嬴一直到世界的尽头。在世界的尽头,这片空间是唯一存在氧气的地方,而他们是仅存的人类,无法从车里走出去,如此一来,这个副驾驶座便会永远属于他时光;而当夜幕降临,气温骤降,他们为了取暖,不得不紧紧拥抱在一起,像蛇尾相缠的伏羲和女娲……

       然而学校离市中心并不算远,不出二十分钟,褚嬴的车便稳稳停在了时光的宿舍楼下。时光与褚嬴低声道别,走下车看车渐渐远去。他摸了摸自己脸颊,烫得惊人,像是高烧四十度一样;他再抚上胸口,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,血液汩汩地流淌,冲击着每一根神经;口渴的感觉依然在,他大口大口地吸着奶茶,却怎么也缓解不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这就叫心动啊,雨哥!”

 

       脑中猛然响起自己昨天傍晚调侃谷雨的话。那时洪河是怎么说的来着?是不是心跳加速、口干舌燥、面红耳赤,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,只想永远陪在其身边?这不就是他此刻的状态吗?这就叫心动吗?

       难道说,他对褚嬴、对一名大自己十二岁的同性心动了吗?不只是仰慕意义的喜欢,而是带着男女私情——

       他爱上褚嬴了吗?

       时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。然而,心脏在确确实实地跳动,在他的胸腔下昭告主人它的生命力是有多么旺盛。血液从中迸发而出,流遍全身,再回到原点,流经的每一个角落都冲刷出一个名字——

       褚嬴。

       褚嬴,褚嬴,褚嬴。

       褚嬴褚嬴褚嬴褚嬴……

       他满脑子、全身心、每一根神经、每一个毛孔,都在叫嚣,都在渴望褚嬴。

       在话剧最后一幕里,“小光”哀声乞求“老师”留下,可“老师”没有回头。褚嬴的车驶远了,逐渐变成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方块。时光忽然很想知道,如果他在此时飞奔上去,高声呼唤褚嬴的名字,褚嬴会回头吗?可他没有那么做,亦或者是不敢打这个赌,怕得到与“小光”同样的回复。他只是做了几个深呼吸,稍稍平复情绪,将喝完的奶茶杯子“哐当”一声丢进垃圾桶,转身进了宿舍楼。

       轿车开出了戏剧学院,却没有朝褚嬴的公寓驶去,而是沿原路返回,只不过目的地不在商场,而在商场附近的医院。褚嬴找到车位停好,走进住院部大楼,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单人病房,推开门。白子虬卧于床上,脸色煞白得仿佛身下的床单,一只手正输着液,胶带贴满了手背。方绪坐在床边,见褚嬴到来,起身问道:

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才回来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商场遇到了时光,和他一起逛了会儿,刚才送他回学校,所以耽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?”方绪挑起一侧眉,还想继续追问,可褚嬴已然来到白子虬床边,关切道:

       “感觉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还可以,医生说并无大碍,都是老毛病了,休养几天便好。”白子虬回道,轻轻咳嗽了一声。尽管如此,褚嬴能从他有气无力的嗓音听出来,他此刻一定很疲倦。

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,”褚嬴深深低下头,“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时无法出演,也不会让你替我,害你不能好好休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关系的,老师,”白子虬挤出一丝笑容,“您放心吧,放完假我就能归队,不会耽误演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两人一时无言,方绪见了,上前拍拍褚嬴胳膊说道:

       “行了,你也别自责了。正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谈,我们出去说吧,让白子虬先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褚嬴点点头,和方绪一同走出病房并带上房门。走廊尽头是一处供家属休息的区域,此时并无旁人,两人坐下后,方绪开门见山道:

       “说说吧,你和时光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怎么回事?”褚嬴眉头轻蹙,不解地望着方绪。他多少料到方绪会询问,但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莫名其妙,听起来像他和时光“有一腿”似的。方绪早已习惯他这幅一脸无辜的模样,好像他方绪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,索性白脸唱到底,推了下眼镜说:

       “你和他逛街?还送他回学校?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?”

       这是方绪的“例行调查”,目的是防止心思相对单纯的褚嬴被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和利用。褚嬴理解他的用意,从小到大这位好友都比他多留一个心眼,也因此帮过他不少回,比如小时候有男生因为他的长相和长发从而想要欺负他,是方绪提前察觉,反将一军,在那几个小混球正要使坏的时候喊了老师过来。如今褚嬴在业内小有名气,方绪身为他的经纪人、上司、好友,自然会更加密切地关注他的人际关系,尤其他前段时间才被人恶意造谣过。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是个好孩子,不是你想的那种人,”褚嬴说,“你还记得十年前儿童节的演出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十年前?”方绪一愣,不明白褚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,但还是思考道,“哦,就是你第一次演主角那次,演一个儿童剧,那群记者本来对你没什么兴趣,没想到你一个新人演得这么好,像发现了宝贝似的,一谢幕就一窝蜂地跑到后台要采访你,还是我把你捞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对,然后有个孩子在走廊上摔倒了,你记得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好像是有一个……你抱他回去了,之后念叨了很长一段时间,说他是你第一个粉丝,现在也时不时提起。吴迪问你这次主角叫‘小亮’还是‘小明’的时候,你说不如叫‘小光’,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,还加了点那孩子的特征到这个角色身上——等等!”方绪眉头一紧,金边眼镜下的眼珠倏然放大,“那不会就是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个孩子就是时光,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。他说因为喜欢我才想当演员,我都不知道我对他影响这么深,”褚嬴说着低头笑了笑,“难怪看试镜片段的时候一眼就觉得只有他能演‘小光’,根本就是小光本人嘛。戏里‘小光’是在九岁那年遇到‘老师’的,时光也是在九岁的时候遇到我的,真是奇妙的缘分,好像我们注定会在这个舞台相遇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方绪一脸错愕地望着褚嬴,还在消化褚嬴给的信息。他脑子里一团乱麻,可这团乱麻又自动排列齐整,编织在一起,形成一个头尾相接的闭环,头是十年前褚嬴第一次饰演主角、时光做他的配角,尾是十年后时光第一次饰演主角、褚嬴做他的配角。方绪有一种预感,今后这两人也会像这条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,变得剪不断理还乱,可褚嬴却又说道: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时光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,我只是身为前辈,多多关照他而已。所以你放心吧,我自有分寸,不会过界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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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考作文在晚八点,也是嬴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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