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晔

一个荧光可逆不可拆的自嗨型选手

【嬴光】红糖汤圆(二)

放假最后一天来更一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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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

       3月17日,今天发工资了,比合同上写的迟了两天。15日那天下午,当员工们没收到向来准点到账的工资时,就已经有人前去财务办公室询问情况了,谁知得到的答复是,资金周转中,两天内一定发。两天过去,终是在这天傍晚发了工资。

       时光看着银行发来的工资到账短信,心里松了口气,这个月本就不充裕,再不发他真要喝西北风了——哦,严格来说,这几天刮的是东北风。倒不是说时光是那种还没挺过下个月就把工资花得差不多的“月光族”,他每月都是有计划地使用工资,除了必要生活费外,一部分存银行,一部分投进股市——尽管这两部分的数额实在很少——因此工作四年下来,他还是攒了一笔钱的。只不过,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,他是不愿意动那笔钱的。

       用他的话来说,这叫攒“老婆本”。至于为什么不向妈妈求助……他都工作四年了,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。更何况,他对妈妈一直是报喜不报忧,营造一种他在方圆市过得很好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今天难得不用加班,是久违的正点下班,因此五点一过,办公室里就窃窃私语起来,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约好了今晚的聚餐。洪河当然也不例外,和后座的沈一朗商量好后,站起身穿过大半个办公室,径直来到时光的位子旁。

       “勤劳的‘时工’,”他又不知从哪儿想到这么个称呼,“今晚跟兄弟们出去搓一顿不?”

       “可以是可以,不过还是去个便宜点的地儿吧?”时光也不打肿脸充胖子,如实告诉洪河这个月想省着点花,“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,太远的也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我想想啊……”洪河一手撑着时光的椅背,一手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,捋着不存在的胡子,“要不咱就去对面那条街吧?听财务那儿的小妹说,那边新开了家又便宜又好吃又干净的店,老板还特别帅,就是吃的东西少了点,还都是些特别健康的,不过据说老板准备推出新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哪家啊?”时光疑惑,对面那种“垃圾街”会有同时满足以上几点的店吗?

       “就正中间那家啊,装修得跟商场里的古风餐厅似的,上班路上不是能看到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哦——那家啊,”时光恍然大悟,想起半个多月前自己确实说过发工资后就去吃,只不过这一忙起来,竟然把这事忘在脑后了,“那行,走着!”

 

       五点半一到,办公室里谁也不假惺惺地装作“优秀员工”,像中午下课铃响后冲出教室奔向食堂的高中生一样,纷纷拎起包打卡下班。时光和洪河、沈一朗不赶时间,是最后离开的,一路互相打趣,开着没心没肺的玩笑,走出创业园区。

       三人进店时,已有一桌客人,不过吃得差不多了,正准备结账离开。洪河这人自来熟,也不客气什么,拉着时光和沈一朗在离那桌最远的一桌坐下,一同摘了口罩。老板结完账朝他们走来,道一句“欢迎光临”后,目光停留在了时光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你?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也是一愣,挠着脸颊讪讪笑着:“你还记得我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当然,”老板依旧戴着口罩,却能从上扬的眼尾看出他此刻是微笑着的,“三位想吃点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比起时光上次来时,菜单上多了些小菜。他们也没过多犹豫,或者说是因为选择不多从而没什么可犹豫的,便要了三盘不同馅料的水饺,加两道小菜。老板记了下来,转身要离去时,时光又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个,请问上次那汤圆还有吗?”说完又补上一句,“我给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有的,一会儿给您送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老板朝他微微颔首,收拾了远处那张桌上先前食客留下的碗筷,走进后厨。直到那人高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,时光才回过头来,对上洪河一脸吃瓜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“干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哟,时长老,啥情况呢?”洪河捏着嗓子,阴阳怪气,一边费力拧着刚刚在隔壁小卖部买的汽水,一边凑了过来,压低声音,不让后厨之人听到,“什么叫‘是你’和‘你还记得我’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想哪儿去了?”时光知道是洪河脑袋里又上演起了八点档肥皂剧,索性将那天晚上的事全盘托出。

       “就这?”洪河显然不信,“就算是第一个客人吧,这都隔了半个多月了,还记得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准人记性好呢?”时光白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,兄弟,”洪河瞥了一眼厨房方向,声音压得更低,活像地下党交接,“你别嫌我多嘴啊——你还是小心点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   见时光没听懂自己话中含义,洪河心里直叹这小子心大:“你想啊,男人留长发,八成是gay,要我看啊,他是看上你了!”

       “神经病吧你!”时光身子后退一点,想远离洪河,免得被他的傻帽气质传染,“我有啥好看上的?”他一没钱二没财三没色四没学历,母胎单身二十六年,从小到大连个暗恋他的小姑娘都没——哦,不对,还是有一个的,他的青梅竹马江雪明,可因为太熟悉了,时光只把他当妹妹看,再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。

       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,他长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圆圆脸,配上浓眉大眼,姑且还能说是小可爱。可如今四年过去,他已经被资本家的966压榨得整个人面黄肌瘦,脸上是快要掉地上的黑眼圈和几根没刮干净的胡渣,身上是一件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皱巴巴的衬衫,活脱脱一副社畜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谁瞎了眼会看上我,时光心想。

       “还有,”时光又对洪河说道,“你这叫刻板印象,没准人老板是大直男呢?而且你这人居然恐同!这都什么年代了,别人性向关你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“行吧我就恐了怎么地了!”洪河大方承认,“我一堂堂正正好男儿,等着发大财迎娶灿灿回家,能不恐吗?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嗤笑一声,心想就洪河这德行,哪有gay看得上他?

       “洪爸爸”继续苦口婆心,拍了拍他“时宝宝”的肩膀:“总之啊,你听兄弟一句话,男孩子一个人在外地打工,一定要保护好自己——对吧阿朗?”

       全程不发话的沈一朗只是对洪河来了一句:“你啊,肯定会遭报应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报应很快就来了,洪河终于拧开了他的汽水,却被喷了一手:“哎哟我去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样?”沈一朗幸灾乐祸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汽水流到了桌子上,顺着桌边滴在地上,时光赶紧站起身,抽了两张纸巾:“我说你俩别贫了,快来一起收拾吧,一会人老板回来怎么解释啊?”

       洪河将时光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尽收眼底,指着他对沈一朗说:“看看,这就心疼起人老板了。时长老,可别是你看上人家了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看上个屁!”时光没好气地说,“我连人长啥样都不知道!”

       也就是说要是知道人长啥样也许就看上了——洪河挑了挑眉,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口吻:“哎,财务小妹说是午休出去消食的时候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,好家伙,据说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,还是仙气飘飘的那种,直接拉去演古装剧里那种被贬下凡的神仙都没问题!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关我啥事?”时光擦干桌上的汽水,蹲下去擦地上的,“我可是直男,我女神是舒淇!”这话倒是没错,他办公桌上有个舒淇台历,每年换一本,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印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老板端着菜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三人桌上放着一堆纸巾,但也没问什么,上了菜后将纸巾收走,再回来时,只是拿着一块抹布擦起了远处那张桌子。

       总归是没脸皮当着人老板的面八卦的,洪河转换了话题:“哎,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月工资迟两天发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说资金周转不及时么?”时光不以为然,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,是他喜欢的肉三鲜,皮薄馅足,一看就不是超市卖的那种速冻的,而是手工包的——这老板可真实诚,他对这家店的好感度更高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都是骗我们的,咱这破公司哪来什么资金周转?”洪河说得煞有介事,“你们可别泄露出去啊——我听财务的李哥说啊,是咱公司真没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会吧?许老板他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这话没说完,但洪河和沈一朗明白他指的什么。他们的许老板其实是方圆市最大建设投资集团一把手的儿子,为了锻炼自己才出来单干。而该集团还冠名了许多本地体育俱乐部(甚至包括围棋),“方圆建投队”的名号随处可见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富二代又怎样?”洪河说,“叛逆富二代发现自己水平有限,准备跑路呗?他是能回去继承家业,就是苦了我们这群打工仔。”

       洪河话音刚落,店里另一头忽地传来一声响动。三人一同朝那望去,见是正在收拾桌子的老板不小心踢到了椅子。老板说了一声“抱歉”,示意三人继续吃饭。

       “行了,洪河,”沈一朗连忙说道,“专心吃饭,别说些有的没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时光给沈一朗竖起大拇指,给洪河送上小拇指。正餐吃完后还有甜品,时光端起那碗念了半个多月的红糖汤圆,脸上笑开了花。洪河好奇的目光抛了过来,时光见他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,忙将汤圆护在胸前。

       “想吃就自己点!”

 

       又是半个多月过去,方圆市进入雨水潺潺的季节,清明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亦是细雨纷纷。办公室里潮气十足,进入放假倒计时的同事们早已坐不住,时光亦然,趁着午休的空档,走下楼想要透透气。他撑着一把明黄色的伞,在灰蒙蒙的雨天里异常醒目,一路走出创业园,隔着马路,透过雨雾,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,正在那家店前搬着货物。

       那人应该是那名老板,因为哪怕从这个距离,也能看出身高不低,并且一条及腰的马尾束在脑后。人行道前的红灯变为了绿灯,时光缓缓走过,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。手里有货物,因而那人没有撑伞,雨水打湿了发尾和衣服;货物似是有些沉重,因为他侧过身开门的时候,没戴口罩的脸上眉头紧皱。鬼使神差一般,时光走近那人,在他弯下腰搬起另一个纸箱时,伸手将伞举到了那人头上。

       本应落在脸上的雨水没有落下,那人疑惑地回过头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年的脸庞,在雨中朦朦胧胧,虽然瘦削,虽然显得些许憔悴,但脸上的微笑依旧能让人在微凉的雨天里感受到一丝温暖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个……要不我帮你搬?”时光急忙说道,以掩饰方才看到这人长相时的微微一怔——君子如玉,而他不仅如玉,更如洪河那日所言,宛若谪仙。不等那人开口,时光固执地将手中的伞塞到对方手里,一个使劲搬起纸箱,推门走进店里。等他回来时,那人已站起身,茫然地看着自己。被这样一双美目注视着,任谁都会不好意思,时光抓了抓脖子,侧过脸找着借口:“那个……我就是顺手做个好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人轻轻一笑,像是今日细密的雨丝,悄然落在了时光耳中:“谢谢你,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哦,我叫时光,”时光再次看向他,“就是‘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’的那个‘时光’。”那人显然没听懂,眉头轻蹙,时光只好再说:“嗐,就是时间的时,光明的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……”那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,“谢谢你,时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客气,举手之劳而已,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叫褚嬴,”似是怕自己描述不清,他索性取出手机,打了两个字后递到时光面前,“是这两个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——衣者褚,嬴政的嬴。

       “原来是褚老板,”时光笑着说,“总之不用客气,或者我下次来时您给我打个折?”

       这话当然是玩笑话,可褚嬴却是在稍稍一愣后,郑重地说:“好的,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给出了一个雨中的承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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