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晔

一个荧光可逆不可拆的自嗨型选手

【光嬴】梦中戏(一发完)

愚人节不愚人(?)

简单来说是个老套的木偶成精故事(?)

全文七千字,胡言乱语预警

请勿细究设定,都是本文盲瞎编的,主要是满足某种私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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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·一

       我偶得一木偶,在我直升九段这日。

       忘了自我介绍:我叫时光,围棋职业棋手,九岁学棋,十七定段,今年二十。

       听着是不是特牛逼?不过低调,低调,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。

       老先生将我堵在会场门外,说有一物相赠。我当他是粉丝,犹豫不决该称“大爷”还是“大叔”,只好抬手拒绝。我只是个下棋的,又不是荧幕上风光无限的小鲜肉,无需礼物。因此我拔腿要走,可老师傅不依不饶,道此物只赠有缘人,语气神神秘秘,表情难以捉摸。这说的是什么鬼?我停下脚步,他趁势将我带至无人角落,手机递上,于我面前展开一张图片。

       我用我只念到高一的语文水平来描述: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尊木偶,戴黑色高帽,着纯白外袍,衬血色中衣,执黑骨折扇,五官棱角分明,剑眉斜飞入鬓,眼尾一抹绯红,薄唇轻点朱砂,褐瞳摄人心魄。

       我承认我在那一刻被勾了魂。

       见我游离出神,老先生再道:

       “此物,只赠有缘之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我便是那有缘之人?我以目光询问,他道:“不日便送至贵人府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它是什么东西?”我将那即刻转身要走之人叫住,“我是说,它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   老先生轻笑一声,如飘忽不定的蜉蝣,留下四字萦绕耳边:

       “自己问他。”

 

褚嬴·一

       我乃世间一缕缥缈无踪的幽魂,南梁第一棋手为曾经之名号,棋登逸品为过往之成就,佳名传遍建康城大街小巷,访客随拜帖纷至沓来,只求与我手谈一局。我虽享那万众瞩目之感,却牢牢谨记,我只是一介棋士,断不可被这虚名蒙了审视棋局的双眼。倾尽全力对待每一局棋,才能不负身上的荣耀。

       时过千年,我犹记得那日宫中的一花一木,众人的一言一语,以及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。无耻小人在至尊面前将我陷害,使我背上挪子作弊的污名。我顷刻坠入深渊,佳名变恶名,受千夫所指。于我来说,这与死无异,因而我着上盛装,带上棋盘,攀上悬崖,一跃而下。

       肉身已陨于波涛汹涌的大海,执念却使魂魄留存于一片虚无之中。神明垂怜,念我生前蒙受不白之冤,惜我一身棋艺不该就此断绝,将我固于千年不朽的傀儡之中,等待有缘之人圆我毕生所求。

       神明说,待那有缘人了我心愿,我便能再世为人,传这一身无双棋艺。

 

时光·二

       木偶被送来那日,我正与洪河在合租公寓的客厅茶几上复盘前日使我直升九段的棋局。他嫌我下得毫无章法,若不是对方被这乱七八糟的局面搞得一头雾水,也不至于让我捡个大便宜。我送他四字——你懂个屁!我分明是在四处撒网,请君入瓮,等待最后一刻翻盘,将对手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   我俩的争吵被门铃声打断,老先生提着黑色布箱站在门外。我一把推开碍事的洪河,将老先生请进门来。布箱打开,入眼先是一层绣着竹子暗纹的薄被,老先生解释是为防震,将木偶裹在其中。我点点头,想到那端午的粽子,也是这般里三层外三层,就差红绳缠绕。木偶被摆在茶几旁,目测约莫一米高,此时背对着我,面向桌上棋盘。老先生简单交代几句,留下一包日常打理用的工具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,时长老,”这恐怕是洪河这辈子第一次将眼睛瞪到这么大,“你哪儿买的?多少钱?可别跟我说冠军奖金都花这儿了!”

       “别瞎说!奖金一分没花,木偶是那大叔送的,”我左手拖着姿势架底座,右手握紧姿势架杆子,将那木偶抱起,行至房间门口时又回过头来,“对了,你不准碰它!”

       “行,我不碰!”洪河满口答应。

       我带上房门,将他剩余的吐槽关在门外。环顾四周之后,我把木偶放在床头柜旁,蹲下身近距离观察。衣服似是真丝绸缎制成,摸在手里直打滑,触感极佳;偶头不知是出于哪位师傅之手,堪称巧夺天工,美得让人晕眩,放在房里当摆设也是极好的。听那大叔所说,此乃上好樟木雕刻而成,散着阵阵浓香。

       不错不错,还能驱虫。

 

褚嬴·二

       三百年前,我曾遇一人,名唤白子虬,乳名小白龙。他怀一颗崇敬之心,夜夜与我对局,却因生活贫苦,积劳成疾,英年早逝,命散于华灯点亮山头之夜。我心愿未了,无奈回归一片虚无。

       三百年后,神明将我送至此处,入耳既是吵闹的少年之音。若我能皱眉,那此刻定眉头紧锁,只好垂下目光,望向桌上棋盘——白子胜,且布局充满巧思,只是稍欠火候,若不是黑方轻敌,恐也无力回天。

       神明离去,那从背后将我抱起之人想必就是新一任有缘人。轻柔的触感将我包围,是久违的人的气息,伴着少年人火热的温度。他将我带入房内,我这才看清对方模样:应是刚及弱冠之年,饱满的脸颊透着意气风发,偏又生得浓眉大眼,让人不得不称赞一句乖巧可爱,只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孩子,你这也凑得太近了吧?

       那温热呼吸洒在我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可我脸上是底漆金油,受不住潮啊……

       那夜,我立于床头,守他缓缓入睡,被透过帷帘洒落的月光浇了满身。他睡下后倒是安静,不再吵闹,胸膛一起一伏,似是在寻觅这一夜的好梦。

       既然如此,便随我入梦吧。

 

时光·三

       我在一片雾蒙蒙的竹林中,说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,只是沿那蜿蜒曲折的山路,寻寻觅觅,寻寻觅觅,寻至一处雅致凉亭。一人端坐于亭中,与那木偶同款装扮,却美得更为惊人。我心中飘过一句“我去”,这一定是做梦,建国后怎么可以成精?木偶当然也不行!

       “你是谁?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我质问。那人笑得像这竹林一般梦幻,手中折扇轻点,泛白空气凝成水露,化作二字——

       褚嬴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叫褚嬴?”我脑中回响起老先生所言,他轻点头,我再道,“你……不能说话吗?”

       似乎确实不能说话——褚嬴颔首,抬手示意我坐到他对面,几案旁已备着软垫。我盘腿坐下,案上无端生出榧木棋盘与玉质棋子,估计能买一套房。摆的是我前日那局,他怎会知晓,莫非……是方才客厅里那一眼?

       褚嬴复又点头,似是猜中我心中所想。真可怕,有个会读心的家伙在,我还有没有隐私?

       这句应是也被他听到了,面上闪过一丝恼意,转瞬即逝,随即玉白手指执起棋子,将我其中几步改为更妙之手。

       我当场目瞪口呆:洪河说得对,我下得那叫乱七八糟,褚嬴这才叫请君入瓮。

       我是碰上棋神了吗?

 

褚嬴·三

       这孩子在围棋上确实颇有天赋,只是方才那惊鸿一瞥,我便明白为何神明替我选中了他。算不得年纪多大,棋路却透着一股老沉,似是从第一手布局起便计算到百步之后。只叹年轻气盛,终有稚嫩之处。所幸遇到了我,我定要好好指导他一番,待成一代宗师,再来与我碰撞出此生所念。

       可他却无心于棋局,许是初次见我,掩不住内心惊讶与好奇,嘴上喋喋不休,说自己名叫时光,时间的时,光阴的光,倒是十分好记;又说自己为职业九段,棋力颇高——颇高还下出这般不得章法之局?复又介绍起一众亲朋好友,像是几百年未与人交谈,比竹林中的鸟儿还要叽叽喳喳。

       看看我,一千多年没能讲话了,不还是安静如初?

       说累后他倒是静下来了,可嘴停了人却坐不住,揉着酸麻的腿站起身打量四周,拍拍凉亭柱子,伸手将竹帘扯落,落下的声响惊动林中鸟儿。我想起那只曾养在府中的小京巴,也是这般闹腾,常在我于榻上琢磨棋局时在房里四处跑动,许是不满我冷落了它,在上好的漆木家具留下一道道爪痕,将莲纹挠得失了原貌;倦了后又爱蜷在我身边,下巴搁腿上,阖眼小憩。

       我记得,那小狗叫做“小黄”。

       那,我唤你“小光”如何?

 

时光·四

       我夜夜伴着樟木香入睡,于梦中进入那片竹林,与褚嬴对局、复盘。在他指导下,我的棋力突飞猛进,其后几场比赛均中盘战胜对手,包括那从小与我不分伯仲的俞亮。媒体的闪光灯聚于我身上,将我儿时在少年宫的比赛都挖了出来,给我冠上“中国围棋第一人”的美名。纵使我确实拥有那下棋天赋,却也恐无福消受。我心里明白,这一切要归功于褚嬴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就只是来教我下棋的吗?”这日,我问褚嬴,手中黑子犹豫不决,索性挑起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他摇着头,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,化出四字——

       神之一手。

       “神之一手?”我惊愕非常,那是代表扭转乾坤、影响全局的一子,是每一名棋手终生追求的、如神一般的技艺,“你想找神之一手?”

       他轻点头,四字消散,变成白雾绕在他身周,使他仿若仙人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“可你只能在这儿跟我下棋吧?我可没那本事跟你下出神之一手……”话语未尽,我却好似领悟了什么,对那张垂下眸露出失落情绪的脸再问道,“所以你每天教我下棋,让我棋力进步,就是为了能与我找出神之一手?”

       褚嬴抬眼,郑重地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……我试试看吧?”话虽如此,我其实心虚得很。可我不愿再见他似是受了委屈的模样,那张脸还是笑起来好看,因而我转而坚定地安慰:“我陪你找!反正我这辈子就是个下棋的,下个几十年总能找到!”

       我说着,落下了手中犹豫已久的黑子。

 

褚嬴·四

       神之一手,乃我毕生所求。

       天监年间,至尊举办品棋大会,被判一品入神者,除我之外,唯有名为桑木清之人。为与他对弈,我离开建康,跋山涉水,寻觅数月,终于一片竹海中寻到他之居所。他却沉疴难起,命不久矣,只能将一柄折扇赠送与我,聊表歉意。

       康熙年间,小白龙携我前去京城,赴灵机散人之约。这一局,定能使他棋艺精进,再回梦中与我参悟神之一手。谁知对局前夜,他病况急转而下,烟花于空中绽放,他的生命却如流星般陨落。

       时光荏苒,斗转星移,而今已是千年之后。眼前的少年人风华正茂,无病亦无痛,无灾亦无难——那么小光,你会是那达成我心愿之人吗?

       他说会用一生的时间陪我寻找,坚定的话语似是安慰,似是承诺,竟让我听着觉得比小白龙还要虔诚几分。可他却在此时落了一步恶手,将大好局势拱手相让,一朝落败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你这痴呆,怎能落于此处!

       “下错了!”他惊呼一声,讪讪看我,倒是与小黄犯错受责罚时有几分相似。

       看我作甚?看你下的什么棋!小白龙可下不出这一手!

       我气得手中折扇作势要打,他却急忙开口,似是狡辩:“我,我今儿个累了!我连跟你下了一个月了,我是白天在队里也在下棋,晚上在梦里也在下棋,不能让我喘口气儿么!”

       这话不无道理,况且,我恐他成第二个小白龙——罢了罢了,我收起折扇,隐去棋盘,生出玉琴。

       “哟,你还会弹古琴呢!”

       他撑着下巴,面上既是惊异又是期待。孩子,想来我也是一介雅士,君子六艺无一不通,无一不晓,琴韵自是其中之一。改日,我再在这竹林中,以扇代剑,教你一套修身养性的剑法如何?

       想到此处,我不禁抿嘴而笑,抬手抚琴。

       一曲高山流水,赠与君。

 

时光·五

       自那日抚琴起,我与他不再不间断地对弈,而是一局棋罢后,或是听他手下婉转流出悠扬琴声,或是我单口相声般与他交流,逐渐了解他之由来。

       我曾在网上搜索“褚嬴”二字,无果;我再搜“南梁围棋第一人”,答曰“杨玄保”。果真如褚嬴所想,史官早已将他抹去。我安慰他,你还有木偶之身,还能与我梦中对弈,改日我将我二人对局记录下来,印成棋谱出版,便能证明你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他听后露出感激神色,起身执扇拜谢,嘴角勾起盈盈笑容,比山间薄雾更脱俗,比林中翠竹更清雅。那笑容映满我眼帘,纵使我第二日清晨醒来,闭上眼仍是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洪河说我中邪了,因为我如今一回家先进房间,看褚嬴是否好端端地立于床边,是否如月皎洁的袍上沾上尘土;饭后游戏也不打,回房埋头整理梦中的棋局,却不写明黑方白方为谁;洗完澡便躺到床上,待那樟木香引我入竹林,与褚嬴梦中相会。

       洪河从楼下音像店租来几张盗版碟——《死寂》《鬼娃新娘》《安娜贝尔》——一股脑丢我面前。我虽懂他何意,但请他先去看下眼科医生,这些歪瓜裂枣怎能与褚嬴相提并论?美貌不及褚嬴一分一毫!

       “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,我看你就是被那木偶身上的脏东西附身了!”洪河说着不知从哪本志怪小说里看来的故事,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才脏呢,啃完鸡翅都不知道擦手!”我白眼翻上天,拿上老先生留的物件,抱起褚嬴去阳台晒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我坐在洪河买的沙滩椅上,将褚嬴置于膝头,底座冰凉,我的掌心却是火热。我调低姿势架,探身够来梳子,替他打理稍显凌乱的长发。长发如墨,在我指尖流淌——这是真发还是假发?无论真假,我皆是动作轻柔,生怕扯疼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目光从长发上移开,落在执扇的手上。手虽是塑料做的,但梦里那玉指修长,骨节分明,连棋茧都长得恰到好处,多一分嫌粗糙,少一分嫌娇弱。我再度看向那张鬼斧神工般的脸庞,是梦里无法实现的距离,近到仿佛能从平滑的漆上看出毛细孔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你说若换做我时光,会将他雕刻成什么模样?

 

褚嬴·五

       小光说,我的棋,便能证明我的存在。而他信守诺言,每日临睡前记下前一夜的对局,再入梦中与我讨论细节之处。提起日后编撰成册,他笑得眉飞色舞,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让我想起了小黄……哎呀,失礼,怎能总将他比作小狗?

       不过小光,谢谢你,小白龙都未曾做过之事,你却为我做了。

       这日他将我带至阳台,木梳沿头顶一梳而下,指上力度轻柔——哎呀舒适,我仿若梦回南梁。屏风这头水雾氤氲,三尺薄纱掩在窗前,婢女两三人侍于一旁,一人为我洗净执棋的右手,绢布轻轻擦拭,一人为我梳理长发,解开纠缠之结。起身擦干身体,穿上里衣,二人为我披上熨烫平整的外袍,执起熏香细细扫过每一处自然产生的褶皱。我走向另一间房,一人抚琴弹奏阳春白雪,一人沏上露水煮沸的新茶,一人端来令我食指大动的点心,再道一声“官人,张大人前来拜访”……

       张大人早已作古,而今只有名为时光的孩子相伴与我。我从千年前的梦中苏醒,沐浴在千年后的阳光之下。这暖意,是来自日光,还是来自身后孩子逐渐靠近的体温?我感受他的目光落在我执扇的手上,复又辗转至侧脸,若我能回头,恐怕入眼所见是与梦中同样炽热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孩子,纵使我此身为木偶,也合该懂得礼仪,掌握分寸。

       我垂下目光,望向手中折扇……

       终是心软,打不下手,但今晚非杀他个片甲不留!

 

时光·六

       夜色落下,我将褚嬴带回房内,鬼使神差地放到床上而非地上。我一僵,姿势架底座陷入被单,却像是在我心上烙下印迹。倘若是那梦中的褚嬴,此时该要露出赧色,举起折扇作势要打了吧?可眼下他只是木偶一尊,我让他立于何处,他便立于何处;我若夺过他手中折扇,他亦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   褚嬴是不自由的,我忽然意识到,他的灵魂被囚禁于木偶体内,一举一动皆受我摆布;可褚嬴亦是自由的,他的身体千年不朽,他的精神千年不灭,能拥有永恒的时间去参悟神之一手,若我无法实现他的心愿,他大可待我离世后再等下一人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下一人……我心生慌乱,若我不是那命定之人,岂不是将有他人代替我,去做下午那些略显出格之事,去讨他欢心,逗他笑逐颜开?

       心中升起名为嫉妒之心,萦绕于鼻尖的樟木香变作令人痴狂的迷药,我不自觉地靠近,嗅了又嗅,嗅了又嗅,贪得无厌地汲取,吐出的气息使那长睫为之一颤,搅乱我心中一池春水——褚嬴是不自由的,他的一举一动皆受我摆布——我倾身,他倒在柔软被子上,发出一声闷响,才梳理整齐的长发顷刻散乱,映在洁白被套上是那么刺眼,刺得我心中燃起名为欲望之火,勾得我一手撑在他颈边,一手拂过衣裙,从那下摆处探入……

       我触到了金属质感,是姿势架,像一盆冰冷的水,将我从头到脚浇醒。我冷汗直流,慌忙起身,打开房门,冲向卫生间,想洗净那满手樟木香。

       洪河说得对,我一定是中邪了,我竟对一尊木偶、一个虚无缥缈之人动了情。

 

褚嬴·六

       我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柜中,如那一片伴我千年之久的虚无。白日终是奢望,我属那黑夜,这一刻我才清楚知晓。

       方才之事历历在目。少年人无端生出爱慕之心,我能理解,毕竟我们夜夜相会于竹林之中,比那牛郎织女还要频繁,且无需喜鹊搭桥,只需一缕樟木之香引路。

       我非是不懂情爱之人。南梁公主曾对我有所偏爱,让她皇兄下一道旨,命我做她老师。我们朝夕相处三年之久,虽以棋为媒,却以她被送往北疆和亲告终。或许我曾有一刻对此感到遗憾,可当我听闻她将围棋一并带往北疆之后,我却心生雀跃。

       有什么是比围棋传承、比神之一手更重要的呢?儿女情长于我来说,不及那黑白玄理分毫。

       罢了,罢了,百年后等下一人吧……

 

时光·七

       半个月过去,一个月过去,我没再见褚嬴,棋也下得一塌糊涂。老板许厚以为我状态不佳,准我几天假。我知是他为了让我避避风头,外面媒体正在兴风作浪,嘲笑我泯然众人矣。

       我非是无褚嬴便下不好棋,而是心中所想皆为褚嬴,他占据了我的心,如能将我的心剜出,剖开,那围棋可能只在其中一个心房的角落,剩下流淌着写满“褚嬴”二字的鲜血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说,爱是什么?”这天,我对下班回来的洪河问道。他有女朋友,想必能解答我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“时光,你到底怎么了?”洪河不回答我的问题,脸上写满担忧情绪,“一个月前你突然把那木偶锁到柜子里,之后你每场比赛都输了……”他似是恍然大悟,一拍大腿,“我就说那木偶有问题吧!你等我会儿,我出去弄点什么法器驱驱它!还得买只大公鸡,把脖子拧了,再把血放出来,泼它身上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给我站住!”我拉住洪河,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,“你不准动他!你敢动他试试!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——时光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!”

       我长叹一口气,将一切全盘托出,最后说道:“洪河,我想我爱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爱他,想与他做尽亲密之事;爱他,想为他留下存在的证明;爱他,想奉献一生助他寻找神之一手;爱他,却又不敢见他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洪河欲言又止,“可是照你这么说,它——他就是个木偶,就算里面藏着棋神的魂儿,那也只是木偶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木偶又如何?千年的魂又如何?我爱的是褚嬴,褚嬴是何模样,我便爱他什么模样!

       洪河又说:“就算你帮他找到了神之一手,他成人了,那又能怎么样?人家都活了一千多年了,会对情啊爱啊的感兴趣吗?你这怕是要……爱而不得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爱而不得又如何?我至少要向他说清楚,将我的心意完完全全传达给他!

       ——我要见褚嬴!

 

褚嬴·七

       这是我独自下盲棋的第几日了?黑暗中难以数清时间流逝,一如我与小白龙见面那一刻,才知世间已过千年。

       我身体为傀儡,不存在自由,睁眼要么是虚无,要么是沧海变桑田;我亦是自由的,一旦闭上眼,眼前便是苍穹宇宙,落下的棋子是星子,而我遨游在星辰大海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千年的夜让我忘却阳光的耀眼。那一天我在少年人的带领下久违地沐浴了阳光,从棋盘的一个角落开始,蔓延至全局,再难收回。少年人以一颗真心待我,他的笑容,他的呼吸,他的温度,撞在我那如死物一般的身体上,让我感知何为生,何为灵动。

       小光,我想见你。

       可而今柜门将我二人隔断,无法用樟木香引他入梦。

       不下棋也无妨,不找神之一手也无妨,我现在只想见你。

       执念在悄然改变。

       小光,小光,我想见你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哗啦一声轻响,柜门被人拉开,一束光射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褚嬴……”时光哽咽着,从充溢着醉人樟木香的黑暗深处寻到熟悉的白色身影,慌忙搂在怀中,“对不起,我不该,不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那一滴泪落在了木偶脸上,温热且饱含爱意,荡起一声心跳,如那日倒落在床时发出的闷响,生出血与肉,生出呼吸与心跳,生出温度与情感。时光感受到怀中变化,诧异地抬眼,是那双梦中见过无数次的褐瞳,带眼尾一抹绯红,摄人心魄。他触到折扇落在肩头,见到轻点朱砂的薄唇轻启,听到低沉温润嗓音汲汲唤他:

       “小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剩余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。少年人的吻是火热的,如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,带三分羞涩,七分霸道,组成一颗只为褚嬴而动的心,赤裸裸地捧在他眼前。褚嬴面上生起酡红,并未饮酒,人却已醉,醉于时光那溢出的爱,而他甘之如饴。

       洪河进屋时,发出了他迄今为止分贝最高的尖叫声:

       “我去——真的成精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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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完我就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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